赵国,楚襄城。
自从数十年前,燕国挥军南下,攻下当时的首都大梁城後,这座楚襄城便成为赵国最後的关隘。当时燕军趁胜追击,好在当时的天下第一出面号召武林人士,集结众多侠客於楚襄,後又屡出奇谋大破燕军,才将险境扭转成当今燕赵对峙的局势。
楚襄一战後,当时的天下第一便逐渐退隐,居民们自发为其建立雕像,称其为大英雄,而後每过数年便会召开英雄会,吸引江湖上无数少年才俊前来比武,准备一举成名。
这几日,楚襄城热闹非凡,街头巷尾人声鼎沸,原来一年一度的「英雄会」将至,消息如惊雷传遍五湖四海,惹得江湖上无数好汉、豪侠、奇人异士纷纷赶来,将整座城的客栈都挤得水泄不通。只要是能落脚的地方,连柴房、阁楼都成了宝地。
但你若以为,这些人都是奔着比武而来,那可未免天真了些。咱们这江湖,光是擂台上的风沙还不够看,真正的热闹,可是在酒桌旁、茶盏间。古时传讯不便,英雄会这等大事,自然成了群英荟萃的绝佳时机。有人是为打探天下风云,有人是来物色帮手结义,有人乾脆趁此机会,了结一桩旧怨、结下一笔新缘。
再说那些大派世家,怎会轻易放自家弟子单枪匹马来这腥风血雨之地?自是派了长老随行。一来可为弟子压阵,二来江湖恩怨,门墙之间,岂是一句「公道自在人心」了得?若是能在酒後夜话中,把某些是非先谈妥了,总好过日後刀剑相见,闹得满城风雨、两败俱伤。
说远了,咱们还是言归正传。这英雄会未开,楚襄城已挤得如同闹市,而就在这喧嚣当中,城中最热闹的福临客栈,其大堂里竟出现了一件奇事。
只见一名紫衣女子,容貌倾城,气度非凡,竟独坐一桌,闲若无人。四周宾客摩肩擦踵,叫茶声此起彼落,唯她那桌旁边空无一人,彷佛周遭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似的。
照理说这种日子,店家为了生意应该会请客人并桌,况且她外貌庄严清冷,身穿一袭幽紫道袍,内搭一件齐胸交襟濡裙,若是坐在对面,便能看见她诱人的锁骨。
稍稍低头,更能看见那撑起濡裙的挺拔乳峰,还有在胸口交会的衣襟露出的大半乳沟。腰间束着一条墨金綉边的细带,将那细腰衬得堪堪一握,让人不禁怀疑如此柳腰如何撑住那胸前丰乳。
她的神情冷若霜华,眉如远山不语,目似秋水无波。从进到客栈坐下後未言一语,只独自饮着酒,白玉般的手指端着杯盏,斟酌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与距离感。
如此妙女,好似那山上清修多年的道姑,聚集此地的江湖人士怎麽会不趁机上前搭讪,甚至刻意将眼神避开她?这就必须从稍早之前说起……
「黄兄这次英雄会打算争个第几名啊?」
「诶~你怎麽这样说呢?黄兄可是三教中人,来这自然是要争第一的。」
「是极,是极。」
几位儒生打扮的人正走进客栈,言语间尽是吹捧那黄姓书生,领头那人手持铁扇,腰间配有君子玉,微笑听着同伴对自己的吹捧。
他眼神扫过人山人海的大厅,随即被那袭紫衣吸住目光,看到那桌旁空置的座位,好似是为自己所留,转头向同夥稍微交代一下後,便走向那名女子。
其实如若他再仔细观察一会,就会发现这道姑周围的人士都将桌椅搬离她,才让她所在的座位极为显眼,况且在座的人士也不乏一些略有名气的江湖老手,怎麽就没人敢上前搭讪呢?
不过这名书生向来自负,不知仗着三教弟子的身分讨过多少好处,经常和同伴狼狈为奸,他想这次和这貌美道姑交好应该也是手到擒来,於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她对面。
「在下黄文秉,是儒圣馆一介书生,不知能否在姑娘这讨一杯酒?」
他言词间彬彬有礼,心中自发评价起女子:『看她这年纪,武功估计也不太厉害,道袍的样式没看过,大概是哪间小道观的女弟子罢了,身段倒是养得不错。』
『等等在她面前露几手,铁定能引起她注意,再靠着儒圣馆的名头邀她随行,之後就有大把时间和她相处。』书生坐在女子对面构思计画,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幽香如春雨入泥、无声无息,不过他未加多想便开始行动,口中打着官腔:「这位姑娘…」
话未说完,他忽然眼花缭乱,竟看见眼前女子脸上多了些红晕、眼神带笑,轻轻拨开内襟领口,似是在邀请他一探究竟。
在这不知虚实的场景中,他像是被某种力量牵住了魂魄、浑身发烫,本要说出的话语也吞入腹中,猥琐的目光屡屡扫向冷艳女子敞开的道袍,那让人血脉贲张的淫熟肉体,还有交襟处的深邃乳沟,无数的妄想在脑海中滋生:
『这奶子…得有两把抓吧?要是她在床上还摆这副冷脸,我定要肏的她哭着求饶、舔我脚趾,叫她一声母狗,她也得乖乖应着……』
妄念不停滋生,使得他浑身气血滚烫。无法分清虚实的他咬紧牙关,努力克制自己,将近乎要瞪出的双眼斜向一旁,直盯着那紫色道袍,却还是无法阻止淫念:
『这道袍真他娘的邪门,穿得像是清修,却让人越看越想扯开,再一口咬在奶头上,看她还能不能摆出这幅冷脸…嘿嘿,要是她肯上钩,今晚就让她穿着这身道袍趴在我床上挨肏,调教好後再带去道观,把她做成肉蒲团,奸的她淫水直流……』
没想到转移视线後情,脑中妄想不减反增,书生周身气血愈发沸腾,终於忍不住伸手探向对方时…
「砰!」
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,他猛然一惊,整个人身子一晃,差点扑倒在桌上。原来是店小二从一旁走来,屏住气息在他桌上放下杯盏,随後快步离开,彷佛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。
此时,他定睛一看,哪还有刚刚那撩人心弦的画面,面前的道姑衣衫整齐,依旧低头独饮,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。
「既然姑娘不答,那在下就斗胆先倒一杯酒。」
若是平时,书生定会察觉店小二闭气的古怪行为,但此刻却因为炙热的慾望无暇深思,先前伸出的手顺势拿起桌上的酒壶,倒满杯盏後一饮而尽。
「姑娘…唔…」
喝完酒後,他本想趁势向女子搭话,但当酒液落入腹中,一道奇特的真气顿时窜入经脉,引的他浑身内力失控,发出一道闷声後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。
「喂!怎麽回事?」
「黄兄该不会是醉了吧?」
先前与书生同行的友人见状,连忙聚到桌旁查看,其中一人探查书生的状况後,气的破口大骂:「这不是醉了,这是中毒了!」
「什麽!?」
书生的同伴见状,也不想想从头到尾这女子都没理他们,又是要如何下毒的问题,只是像过往聚在这书生身旁时,先占据道德高处指责对方:「黄兄好意结交於你,没想到你却下毒暗害。解药在哪?还不交出来。」
面对几人的指责,那道姑只是不紧不慢的喝着酒,连抬头看一眼都不屑。
见女子不闻不问,当下也不知对方实力几何,几人交头接耳讨论对策,就在此时,客栈内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凶狠男子站起身来,对这群闹事的人说道:「还以为是哪来的猛人敢言争魁,原来就是群楞头青。那酒不会死人,回去躺个几天就行,赶紧把这家伙抬走,免得留在这碍眼。」
听闻这大汉的话,几人本想顺坡下驴,将书生带去客栈找大夫,但他们并未注意到,当他们靠近後,那股萦绕女子的幽香愈发浓郁,而他们先前在此争论也有一会,现在是想走也晚了。
『等等,我们可是有三个人,还有儒圣馆在背後撑腰,干嘛怕了这娘们?』
此刻,冒犯的狂想在三人心中涌现,滚烫的血液驱使着他们,情不自禁想仗着武力强迫她,心想要是後续情况合适,搞不好能跟以往欺男霸女时一样,藉着赔罪的藉口,将这清冷道姑带回去「私下处置」。
不过他们在动手前,还是先一搭一唱,为自己的行为做好铺垫:
「你说没毒就没毒?明天英雄会就要开始了,怕是有人算计,让黄兄错过这次大会。」
「就是~这人涉嫌算计三教弟子,得带回去好好审问,免得还有其他人受害。」
「我们兄弟几人知书达礼、鲜少动武,不过这次为了讨个公道,怕是不得不出手呀。」
这大汉也是个老江湖,听了这些人的话,自然也清楚他们打的主意,不过他并未出手阻止,只是坐下後摇了摇头,不再关注他们。
这三人以为这大汉怕了自己,暗自嘲讽对方也只是个光说不练的样子货,心中对於接下来的艳福愈发期待。
『等会将这道姑擒下,就把她带回房内,好好搜身一番,再叫她把这碍事的衣服脱了,好好检查哪里有藏解药,最後随便找个藉口,让她用这骚淫的肉体赔罪。嘿嘿,正好黄兄昏迷,我们兄弟三人正好先开发一下,肏的她三洞齐开,浑身沾满白浊精液,一边呻吟一边赔罪……』
沉浸在幻想的三人血液逐渐沸腾、越演越烈,最终脑海彷佛有什麽东西炸裂开来,七窍流出鲜血,随後失去意识、倒地不起。
而那道姑自始至终都没理会这群小丑,依旧自顾自的喝酒,而周围的客人也是见怪不怪,店小二则招来几个壮丁把人拖出去,顺便把先前拿给书生的杯盏收走。
其实自从英雄会召开的前半月,这名女子便每日带着一壶酒到客栈,然後便如今日自顾自饮酒。
初时也有不少人上前搭讪,多数无名小卒都如今日一般,有的喝了杯酒倒下,有的在靠近她後昏倒,更有的想出手引起注意,却被她一掌打倒,这些人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,连一个眼神都未得到。
而有些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少年才俊,听到这个传言便前来相会,这时才能引起她些许关注,让她亲手为对方斟酒。不过这些人只是靠着优秀的内功强行硬撑,最多也撑不过三杯黄汤,只能让随行友人带自己回房调息,免得露出丑态。
关於这名神秘的道姑,也有不少门派的随行长老根据弟子的情况作出推测,那壶酒应当是需要某种配套内功才能消化的奇珍,而她周身的幽香应当是功法所致,久闻之下似乎会放大慾念,最终慾火灼心而昏去。此行应当是趁着英雄会召开,想找某个与她功法契合的人选。
就这样,一晃数天过去,直到英雄会召开前一日,这名道姑都未找到心仪的人选,而那些有志於在赛场上表现的人,也都专心在调整状态,自然也不会来这地方,只剩下一些想看热闹的江湖人士,聚在此处喝茶闲聊,作为英雄会前的消遣。
不过这项消遣很快就要发生变数,在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被拖出去不久,一名斜背药箱的少年走入客栈,径直坐到女子对面。
不等店小二拿来杯盏,少年拿起酒壶一饮而尽,随後看着女子笑道:「接下来,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聊聊?」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女子放下抿了几口的酒杯,狭长的丹凤眼直盯着少年,似是在审视对方。不久,她将手指在杯缘轻敲几下,随後将沾有唇印的杯盏推到对方面前,示意对方喝完杯酒。
少年拿起杯盏细闻,这一杯酒自然是暗藏玄机,女子在杯缘轻敲便将药粉洒入杯中,而且其在杯口留下的唇印,更是藏有其部分毒功。
他自然清楚这是对方的测试,毕竟自己就是为此而来,於是特意将杯口转到留有唇印的一侧,如同间接接吻,一举饮下杯中酒。
与女子散发的幽香相比,这刚留下的唇印还带有唇齿间的芳香,如若心性不定,必然会陷入旖梦、当场失态,而刚刚撒入的药粉更是激发出酒液的功效,入腹的真气不再散入体内,反而一举钻入丹田,如若不慎便会破功倒下。
面对这无形中的杀机,少年依旧云淡风轻。旁人看来,他彷佛只是喝水一般,饮完酒後随口问道:「如何?」
「跟我走。」道姑罕见的开口言语,清冷的声音与外貌极为般配,彷若是从姑射山上走下的神女。
她未将酒壶与杯盏收起,便起身走出客栈,毫不在意会不会有人从残留酒液中分析出什麽。而那名突然到来的少年跟在道姑身後,也未有趁机留下名姓、增广名声的打算,给在场众人留下一个谜题,只好记下这少年的外貌,打算之後向友人打听亦或是找情报商卖个好价钱。
紫衣道姑带着少年郎中回到民宅,两人坐在客厅,道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,向他问道:「你就是写这封信的人?」
「当然。」少年回道:「这信上关於『五灵宝酒』的配方,可是我通过近年经营的人脉,好不容易拿到的。」
「那麽…你为什麽知道我的功法需要这东西?」
「呵呵。」少年轻笑两声後说道:「不只如此,我还知道你师傅从九黎叛逃,到中原避难时收养了你,之後更是将其一身蛊术和偷出的奇珍『引虫香』传承下来,这才让你在这年纪便有不下於一流高手的内力。」
道姑默默看着少年,对方过於了解自己,但是她却从未见过对方,更不知对方为何要帮助自己。她悄悄运起内功,身上的幽香逐渐变得浓郁,过了一会才开口道:「为什麽帮我?」
「诶?我觉得我在江湖上还是挺有名气的,那封信上的落款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解释吗?」
这封突如其来的信,其落款为百花阁阁主,江湖上传言被此人看上的女子,便会突然收到一封信,信上往往记载着如何解决她当前的烦恼,还有一段如何见到他的方法。
至於见到他後会发生什麽事,江湖上对於这点有着众多猜想,有人说会知晓加入百花阁的条件,也有人说会收到阁主的任务……不过所有的传言都有个共同点,见到这位阁主後,这些女子往往会实力大涨。据传江湖近年来声名鹤起的众多女侠,背地里其实都是百花阁的成员。
「当然,如果真要解释的话,那就是江湖上的女子实在太少了。」少年说道:「十年前还有不少知名的女侠,像是『妙音天籁』、『天仙剑』之类的。现在能闯出名号的少之又少,我可不想之後开武林大会时,还得和一群大汉在台上争论,多杀风景呀。」
道姑听闻这话,先是顿了顿,觉得对方不着调的回答下有所隐瞒,不过还是先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:「所以,那个传言是真的?」
「当然是真的。」少年说道:「你修炼的『惑心幽香』本就需要引虫香和五灵宝酒才能练成,仅有引虫香的你修成後徒具幽香,後来虽藉着毒术将其改练为『紫幽毒香』挤身一流境界,却也导致修为就此止步。」
他说完後深吸一口弥漫室内的幽香,分析起道姑如今的状况:「你在得到宝酒後试图将其融入功法,结果却还原不了通过香味操弄情慾的效果,反而只能放大他人慾念,现在你也为此所苦,浑身炙热难耐吧?」
「…没错。」道姑说道:「所以你要怎样帮我解决?」
「很简单。」少年说道:「只要你跟我双修,就能化解体内淤结的真气,之後重新修炼,凭你的才能应当能结合两者,创造出独一无二毒功吧。」
道姑沉默不语,双修这事需要双方互相信任才能达成,若是一方包藏祸心,只会沦为采捕之举,多年苦修尽数化作他人嫁衣。就算如今受功法反噬所苦,甚至未来都要承受这种折磨,要她信任初次见面的人还是过於勉强。
因此,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:「我为什麽要相信你?」
「呵呵。」少年似乎早就想到这个问题,轻笑几声後回道:「正好英雄会要开始,我也有事要办,你跟我一起行动就会知道了。」
「好…」道姑体内淤结的真气在全身勾起灼热的情慾,用略微颤抖的声调答应後就准备回房调息,不过临走前她问了最後一个问题:「你叫什麽名字?」
「白云心。」
少年看着道姑泛红的肌肤,自然也知晓是该结束这次拜访,於是起身告别道:「明天我会来此找你。希望未来,能在江湖上听到你绦紫烟的名号。」